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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景

  • 湘景
  • 雪樱公主
  • 2019-07-27 09:14:45
湘景

这世界是由谎言编造而成。

据说,人类至少在一天以内会撒谎五次。

所以,这世界充满了谎言。

但也因此,谎言的存在是必要的。

若这世界失去了谎言,所有真实都会变成伤害。

真相会狠狠地揭露他人的伤疤,这世界会因为真实而悲伤。

人心并不如自己想象得那样纯净。

因为欲,人会变得傲慢。

因为欲,人会变得妒忌。

因为欲,人会变得愤怒。

因为欲,人会变得怠惰。

因为欲,人会变得贪婪。

因为欲,人会变得暴食。

因为欲,人会变得色欲。

谎言的存在,才会使得人类一代接一代地传承下去,人类因为谎言而幸存。

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谎言。

但谎言的需要以及定义,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赞同。

但有一点值得肯定的是,我们一个人都会撒谎。

所以这世界已经不需要真心。

因为谎言的需要,已经远远超越于真心。

欲使人丑恶,一切源之于恐惧。

所以把眼睛蒙上,看不见任何事物。

所以把耳朵闭上,听不见任何声音。

所以把嘴巴关上,说不起任何话语。

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对小时候的我来说,母亲就是我的全世界。

因为母亲她,是唯一陪在我身边的人。

那张总是微笑着的面孔。

那双总是很温柔的大手。

那双总是充满爱的眼睛。

所以当母亲被我那根本不记得面孔的亲生父亲带走时,我感到恐惧。

感到愤怒。

感到无助。

然后母亲逝世的消息传来,我彻底疯狂。

需要的,不需要的,从此再也分不清。

父亲总是忙于工作。

我几乎不记得自己有父亲,甚至是连父亲长什么样子都不晓得。

所以当父亲抱起我的时候,我只有说不清的恐惧以及惊慌。

开始变得暴躁。

开始变得沉默。

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学校是地狱,而家是笼子。

我不明白,为什么猜不透对方内心却又能和对方处得很好的这些人,明明猜不透才会使人恐惧。

朋友这种东西真的很可怕。

而那些戴着伪善面具的老师也很可怕。

渐渐地,我开始逃课。

搭上远离学校以及同学的巴士,前往着未知目的地,独自一人。

渐渐地,连考试也变得没意义,所以交了白卷。

面对老师以及父亲的质问,我什么都没有辩解。

并不是不会,而是就因为晓得了答案,才会觉得考试没意义。

老师不想再管,父亲也因为忙碌而放纵了我,所以我就这样渐渐被遗忘。

我的世界只有一个我。

只有这么一个我。

唯一的变化是在遇到他之后。

那时候一如往常在出了家门之后随机搭上来往其中一辆巴士。看了下巴士的车号,是前往云莱高中附近的巴士站。

而那附近有个被废弃的小公园。

从背包拿出根本不是学校课程所会教的高中教科书,我就这样慢慢地翻阅着,在不懂的地方画上一条线,打算回去家里时候才用电脑查阅。

然后就这样一路到达了目的地。

下了巴士,跟随着记忆漫步走到被废弃无人的小公园,原以为会一如往常没人的小公园内,一个高中生的男生正在废坏的秋千旁抽烟。

在看见我来的时候,男生迅速熄灭了手中的香烟。

我无视对方地走到了破烂休闲椅旁一个大石头上坐下,拿出绘画本开始画画了起来。

一开始,男生只是基于好奇地在远远看着。随着时间地不停流逝,男生也从一开始秋千的位置来到了我的身后,看着我画了又一幅的画。

【你是小学生吧?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画得真好看,真难想象会是小学生画出来的。】

【不介意送我一幅吧?】

我把整本绘画本塞给坐在破烂休闲椅上看起来随时都会摔下来的男生,然后站起身打算离开。

男生急急忙忙拉住了我的手,蹲下身子与我平视,笑着开口,【竟然相遇了,告诉我名字也无所谓吧!我叫白凌刃,高三。】

【苏湘景,10岁。】在对方放开我的手后,我淡淡地回应。

【湘景小妹妹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然后他牵着我的手,两人一起去到了附近的咖啡店,虽然说我是有点不情愿。

只是,这人有点不同。

基于哪里不同,我无法解释,那是一种感觉。

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白凌刃与我是同一类的人。

我们都很聪明,只是无法被人理解。

但是我们能互相理解,而他也很清楚我需要的是什么,我也很清楚他的需要。

所以约定好每一天都会在那废弃的小公园里相聚。

他教我高中的课程,而我为他绘画,听他说他对学校的不满。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直到他把所知道的知识都教给我后,我们两人才一起研究大学的深奥课程,会讨论然后破解,没有一刻是无聊的。

但这不是恋爱,因为我们不懂爱是什么。

我们只是互相依赖。

但小公园的平静在两个月后就被打破。

白凌刃就读的云莱高中,纪律主任在学校附近巡逻时候,找到了我们。

纪律主任一口咬定他诱拐了我,把我俩都抓回了云莱高中。

在等待我小学的班主任来到之前,白凌刃的班主任,一个漂亮的女老师就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办公室,朝着纪律主任不停道歉。

而白凌刃牵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放开,我能感觉到他手心里冒出了许多冷汗。

【刃。】我低声唤他,他只是淡淡地瞄了我一眼,一如往常一样地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小学的班主任看到我在云莱高中的时候十分惊讶,纪律主任向她解释了一切。

听着纪律主任那夸**本不是事实的话语,我甩开了他的手,挡到了纪律主任以及班主任的之间,坚定地看着班主任摇了摇头。

【我和他……学习……】完全不懂该如何解释,我有些慌乱地拿出背包里的纸和笔,急急忙忙地写下脑海里记得关于白凌刃教过的历史、算术之类的记忆。

只是字体越写越慌乱,汗水从脸颊边流下,笔握得好用力,整个人几乎快哭了。

然后白凌刃握住了我的手。

【够了。】他轻声说。

班主任拿起我写下的纸张看了一遍,非常理解我的情况,所以也没和我多说什么,就向云莱高中的纪律主任解释起状况。

纪律主任似乎也没想过白凌刃在学校内黑名单的第一名竟然会去教小学生学习,更何况那些教出来的大多数都不是高中程度。

【呃,竟然误会已经解除,那就真不好意思了。】纪律主任有点尴尬地开口,朝着我和拉着我手的班主任点了点头,接着又对着白凌刃开口,【白凌刃!你留下!】

我略带担忧地看向了白凌刃,而对方一眼都没有看我,脸上有着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陌生,就像冰霜一眼冷的表情。

然后我就被带走了。

自从那次事情之后,白凌刃就再也没有和我提起学校的事情。

一如往常地告诉着我心烦的事情,讨论着不懂的题目,直到……

【景,我休学了。】拿着树枝在沙地上写下算术,他的语气十分平静,【之前我们一起说过的事情,我想现在开始进行。】

之前说过的事情……

我和白凌刃讨论过,像我们这种无法被那些普通人理解的人肯定还要不少。所以我们打算建立一个自行组织,收留像我们这类的人。

不能被世人理解的我们。

不能被世人理解的他们。

建立起围墙,放上厚重的枷锁,保护被世人遗忘的人。

只是那个时候我还不能理解,白凌刃口中的新国度。

乌托邦,真的存在吗?

【嗯,我明白了。】当时我也只有这样回答。

而白凌刃也一如该往地笑了起来。

只是一切都变了。

不懂是哪里的齿轮开始生锈,白凌刃渐渐再也不是我熟悉的白凌刃。

变得暴躁。

变得不耐烦。

变得再也不是白凌刃。

【景,你最近似乎和学校的那些人走得有些近。】他平静地开口。

我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到白凌刃的怒气。

白凌刃说得没错,虽然学校的那些人与我们不一样,但是我发现他们也有自己的好处。

像是我一辈子都可能学不来的芭蕾舞。

像是别人可以轻易做到的五百米赛跑而我连一百米都不过。

原来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特别,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刃,我们是不是哪里错了?】有时候我会想,其实我们也没有很特别。

只是每一个人都有着他自己的长处,只是不一样而已。

白凌刃抽着烟,平常他都不会在我面前抽烟的,只是不知何时他已经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冷笑着开口,【景,他们跟你不一样,跟我们不一样。】

【可是唯老师说……】

【闭嘴!别再给我提起唯天晓那女人!】

唯天晓就是当年白凌刃的那个班主任,是个很温柔漂亮的女人,对每一个学生都有着自己的耐心。想当初我一路跳级到了云莱高中,那目标一直都是我向往的,毕竟是白凌刃的高中学校。

对于我只有国一年纪的我却跳上了高中,唯老师真的很照顾我,并不想其他老师一样只是做做样子,真的是个很好的老师。

所以只要一有时间,我就会拉着白凌刃去唯老师的家里做客。

但白凌刃很不愿意,我原以为他只是不习惯而已。

【景,你应该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而已。】白凌刃抛掉手上已经快熄灭的香烟,从烟盒里又拿多一根出来,【只有我能理解你要的是什么,其他人根本不理解你!】

【我……】

【三天后,组织的基础已经开始打底,我期待你会过来。】

然后白凌刃就这样离开了,完全不打算听我的解释。

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究竟是哪里变了?

白凌刃再也没有随我去唯老师的家。

每一次去邀请他的时候,他都会各种暴躁地赶我走。

他不喜欢唯老师。

我把白凌刃的改变以及我们所说过的事情都告诉了唯老师,唯老师说会找天和白凌刃好好谈谈。

我一直都相信着总有一天白凌刃会明白我说的话,而唯老师绝对会说服他。

只是我没想过白凌刃会在我面前就这样硬生生地把唯老师给杀了。

【景,为什么背叛我?】凶手用着一副悲伤的面孔看着我,手上的刀子还在滴着刺红的血。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颤抖着身子什么都做不到。

而白凌刃身后,是一堆我没看过形形色色的人,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善类。

把唯老师脑袋给活生生就砍下来的白凌刃把唯老师的头颅给丢到了地方,握着刀子走向了我。

【我一直以为你是唯一一个不会背叛我的人,我以为我们一直都是互相理解着的。】蹲到我的面前,白凌刃抱住了我的身子,在我耳边低低地说,【你这个背叛者。】

他怨我把计划告诉了别人。

他怨我与他人太好。

【但即使这样,我还是希望你会选择站在我这边,谁叫我这么喜欢你。】轻轻地吻着我的耳垂,白凌刃的声音让我恐惧。

不,他的整个人都让我恐惧。

【千万不要逼我用极端的方式让你成为我的人。】那双一直很温柔的大手摸着我的脑袋,我此刻却只有恐惧,白凌刃的声音再度低低地响起,【我不想伤害你,景。】

我知道我在哭。

我想说些什么,可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有着悲哀的眼睛看着白凌刃。

而白凌刃只是吻了下我的脸颊,站起身和那班形形色色的人离去。

望向唯老师的头颅,那双原本充满着慈爱的双眼此刻充满了绝望以及恐惧,就那样直直地望着我。

直到眼泪止住,我才麻木地拿起手机报警,也指控了白凌刃是凶手。

只是一切并不顺利。

一个我并不认识的陌生人自首说他杀了唯老师。

不是他!

不是他!

是白凌刃杀了唯老师!

是白凌刃!

证据不足加上有人自首,唯老师的案子就这样落幕,我仿佛能看见白凌刃那嚣张的笑容。

然后我又回到了那废弃的公园,只是我已经不是当初10岁的苏湘景。

而站在那里抽烟的也不是只有高三的白凌刃。

【景,我真的很失望。】白凌刃抽着烟,语气淡淡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二手烟雾在我和他之间弥漫着,模糊了彼此之间的什么。

什么,

【为什么杀了唯老师?】我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如此沙哑。

【为什么?!】听到我的问句,白凌刃的视线锐利了起来,语气不悦地说着,【苏湘景,我一直以为你明白!你变了!张口闭口都是唯天晓,那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她懂你吗?!她能像我一样理解你吗?!】

我尽量握紧拳头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在颤抖,垂下眼避开白凌刃那悍人的目光。

突然地,白凌刃伸出双手抓住了我的双臂,他身上的烟味就这样弥漫在我的鼻息间,我只想哭。

我很想哭。

【景,为什么?】白凌刃的声音带着痛苦。

他痛苦,我又何尝不是。

一张素描图纸有些皱烂地被摆在我面前,我低头看着那张昔日我画下的图画,红了眼眶。

【为什么?明明我才是那个最理解你的人,为什么你要背叛我?】

【……刃,我们都错了。】

眼泪滴落在图纸上,模糊了画上素描人物笑得很开心的面孔,我握紧了拳头。

把我的双臂抓得紧紧,白凌刃有些失控地开口,【错?!不!!我没有错!错的是你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了唯天晓!你明明知道那女人与我们不一样!我们才是应该在一起的人!】

我抬头看着白凌刃,那张我一直以为会永远对我好纵容我的面孔此刻失去了冷静,他不再是我熟悉的白凌刃。

所以……

挣开白凌刃的手,我倒退了好几步,冷眼看着似乎很错愕的人,【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证据来定你的罪,还唯老师一个安息。】

白凌刃的脸色变了又变,从一开始的痛苦变得难堪,最后只剩下决意的冷静,【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唯天晓。】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白凌刃。

【好!好!好你一个苏湘景!我真是对你失望到极点!】狠狠地把手上的香烟给踩在脚底下,白凌刃转身毅然离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白凌刃的背影,我缓缓地抱着自己的身子蹲下,悄然泪下。

我对白凌刃是怎么样的一个感情?

不是爱,因为我们都不懂爱是什么。

我想,是一种依赖。

只是白凌刃的依赖已经变成了占有。

……

关掉了电视节目上正在播报着唯老师案件的新闻,我望着茶几上从不同管道拿回来的文件。不管是从自首的犯人到白凌刃的不在场证据,几乎完美地都找不出任何疑点。

【方家……】

白凌刃所加入的组织是为方家的人做事,父亲那边似乎也在盯着方家的举动,不过方家似乎不可小视,因为方家不管明还是暗都掌握着大权。

而且我母亲……

苏然。

母亲就是因为与苏然她家靠得太近……

为什么?

有太多的为什么,其实我曾经以为能和白凌刃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一辈子的……

他却杀了唯老师,毫不犹豫地……耳边甚至还能听见唯老师死前依旧苦苦哀求着白凌刃要改过自新……

明明我和唯老师如此相信着白凌刃会改变。

自从母亲去世后,白凌刃还是第一个她会接受的人。

【为什么……?】

破碎的问句在空气里凝结。

这是永远都不会得到的答案。

高一那年,我跳级上了大学。

玄茗刑事警察学院,第一年几乎并没有实际练习,只是打击基础以及熟记规则以及各种犯罪案件而已。

成为警察加入警方是我的目标,只有这样才能更多接触唯老师的案子。

只是人类的丑陋让我难以想象,在这警察学院内竟然还有着霸凌事件,果然这世界不管到哪里都会有这种人。

身子被按倒在地上,身边散落着被撕碎的教科书,我冷眼看着拿着小刀压在我上方的女生。

【苏湘景,你父亲听说是个大警察吧。】女生按着我早已脱臼的左臂,不理会我的痛冷笑着开口,【他忙到根本管不着你的事情,你这个可怜虫。】

周围响起不同的嘲笑声。

我看着眼前丑陋的女生,这种人根本不该存在在这学院。

【明惠,有人来了。】不远处传来呼唤,压在我身上的女生因为被唤而啧了声,打了个眼色给一旁站在的友人眼色,收好小刀就离开了我身上。

隐约能听见有个男音指名道姓地要找我,不过名为明惠的女生很快就把那男生给打发走,看起来极度不愉快地一脚踹翻了桌椅,拿着小刀恶狠狠地走向坐起身子的我。

【苏湘景,全科拿一百分很了不起吗?!谁知道你是靠了谁的关系才能拿满分的!想要全校出名是不是!?嚣张什么?!】直接把我抓起来,女生用力地把我另一只手也弄得脱臼,我只是闷哼了声。

【直接让她见不得人吧,明惠。】有人建议。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女生,心里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只是觉得这些人真可伶。

自己不努力就算了,还是靠关系才能勉强及格,性格又这么……

啪!

一巴掌直接甩在我脸上。

【拿来!】明惠凶狠地瞪着倒在地上的我。

【好好!】随着回应的传来,明惠的手上多了个烧烤用的炭夹,而且还是个被火烧过正在发红的炭夹。

直接拉起我的制服,毫不犹豫把炭夹就这样按在我的肚子上,我挣扎了起来,痛得泪水都流了出来,双手被不同的人给按着。

【啧!痛快!】把炭夹丢开,看着我肚子上的一片红,明惠用着不屑的眼神看向我开口,【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就烧了你的眼珠!】

我默默地闭上了眼睛,身子痛得不敢动。

【今天就这样,收拾收拾走人!】耳边传来明惠的声音。

然后有人架起了我,一左一右地把我脱臼的手臂给扳回去,我忍不住喊了出来,那痛永远都不会习惯。

看着只剩下我一人的空荡荡教室,我按着痛得流血的肚子站起身,走到角落缩了起来。

其实自己也没惹过明惠那群人什么,只是只有高一的我跳级上了大学这点让许多人不满意,更糟糕的是在第一学期的考试中拿到了全科满分,让更多人是我为敌。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异常,只是在其他人眼里我就是异常。

就如白凌刃说过的那样,我根本与他人不是一类的人,所以无法被理解。

从个人柜子里拿出外套把自己染红的制服给掩盖起来,我并没有去医务室,只是在天暗下来之前拖着脚步离开了学院,一步步慢慢走回了在学院附近租下的公寓单位。

走楼梯的时候异常痛苦,几乎每过一楼都需要蹲下来休息,有时候会被好心人士问需不需要帮助或是接受到陌生人奇怪的目光。

几乎连外套都要染红了。

回到公寓单位内,我几乎是用摔地把自己摔到床上,已经没有力气去拿医药箱了,就这样倒在床上,看着还未开电而停止的老旧风扇,视线有些模糊。

手机在口袋里不停地震动,我已经无力去接听究竟是谁打来的通话,只能任由通话就这样断了又响起,断了又响起。

记得在中学的时候也被不停地霸凌过,那个时候白凌刃还会让人警告那些混混,而唯老师也会来帮助自己。

只是现在没有了唯老师,而白凌刃……

白凌刃他……

按着已经染红的外套,我不知觉苦笑了出来。

【感觉更痛了呢……】

遇到谭柯兼是在学院的食堂内。

坐在人潮不是很多的食堂内不起眼的角落,我默默地吃着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食物。很庆幸明惠那一班人今天没来找麻烦,估计吃个饭后就可以回公寓睡觉了。

【不好意思,你是苏湘景吗?】有点熟悉的男音响起,我转头看见了根本不认识的男生就这样拿着餐盘坐到了我的面前。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并没有回话,毕竟对方根本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才会这样直接,直接得让人不爽。

【我跟你一样是跳级上了的,不过没你那么聪明,我只跳了一个年级。现在的我是大三的学生,再过几个月就要去实习了。】这样告诉着我,男生友好地伸出手,【我叫谭柯兼,很高兴认识你。】

当下我只认为对方有病。

究竟人类要以什么样的一个心态才会去和一个陌生人如此搭讪,况且还是搭讪这么一个我。

【上次放学后我听你同学说你还在教室,去找你的时候你留在教室的同学告诉我你不在了,然后我就没找到你。】谭柯兼笑了笑。

原来上次听到的声音是他……

不过太可惜了,当时我确实还在教室,只不过被放倒在地上而已。

【说出你的目的吧!】我有点懒得和对方废话,反正会找上自己有这种谦虚的态度肯定都是要图些什么,看自己的父亲是谁就知道了。

反正,再也没有人会像母亲或者……刃那样单纯地和自己在一起。

【我们做个朋友如何?】谭柯兼笑着。

而我则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朋友?

多么奢侈的两个字竟然……

【只是交个朋友而已,不需要犹豫这么久吧!】谭柯兼嬉笑着。

【不……】我垂下脑袋,微微开口,【我不需要朋友。】

【诶!别这样嘛!好歹同为跳级生,况且你有啥事都可以找我啊!完全不用客气!】谭柯兼略带遗憾地看着眼前的人。

我抬起头看向对方那双坦率的眼睛,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我想起了白凌刃当初也是这么和我做朋友,直到……

心猛然痛了一下。

站起身,我什么也没说地就这样离开了座位,每一步都牵扯到肚子上的痛,我真的好想离开学院这种地方。

只是还没出去食堂,大门就走进了明惠一群人。

【苏湘景,我们找你找得好久了。】领头的明惠笑得一脸愉快。

只是见到她我根本不愉快,更何况后头还追来了谭柯兼。

看着谭柯兼跑到我身边,原本笑得很开心的明惠整个脸沉了下来,随即勾起一抹不知怎么形容的笑,看了让人发寒。

【还在想你怎么没乖乖待在教室,原来是和小男友约会啊~~】

【我不认识他。】

只是我这样回答后,明惠笑着走上前,在外人看来根本毫无意义的轻轻一拳打在我肚子上,我整个人痛得面色扭曲,低下头不让旁边的谭柯兼看见自己的表情。

【明明就这么在乎你,何必要否认呢,湘景~~】明惠像是好友般的态度不停轻轻敲击着我的肚子,只是只有我知道她根本是在趁人之危,况且这个危还是她自己造出来的。

似乎也察觉到我的不对劲,谭柯兼直接拉着我后退,挡在我和明惠之间。

明惠冷笑了声,讽刺地开口,【怎么?心疼了吗?对方可是还否认你是她男友呢!】

【我的确不是她的男友。】紧抓着我颤抖着的肩膀,谭柯兼冷冷地回话,【我是她的朋友。】

【呵!朋友?!】明惠笑得更加讽刺,【朋友才是最讽刺的!那家伙根本没朋友!是个可怜虫。】

【注意你的语气!】谭柯兼有些火大了。

然后明惠收起了笑容,冷着面孔带着轻蔑的眼神看着谭柯兼,【奉劝你一句,苏湘景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语毕,就带着身后的一班朋友们轰轰烈烈地离开了食堂。

在谭柯兼转过身要看我的时候,我也直接默默地从对方身边走过,走出食堂。

而谭柯兼也意料中烦人地追了上来。

【你受伤了是不是?!】盯着我的肚子,一点也丝毫不觉得无礼的谭柯兼抓住我的手,语气带着担忧。

究竟人类要用怎么样一种思想才会去关心一个根本不想理会自己的人。

我很好奇。

却不想知道答案。

【不关你的事。】我冷淡地回应。

或许如果当初我对白凌刃如此冷淡,或许对方也不会想要拥有我的这种念头。

只是……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任性!】显然火大起来的谭柯兼提高了声量。

我有些错愕。

原来我还可以任性……

然后谭柯兼放软了声量,带着小心翼翼的语气开口,【我带你去医务室,好吗?】

好吗?

【嗯。】

嗯。

医务室内。

【伤口溃烂程度有点严重,普通的上药是不能痊愈的还会化脓,介意你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拆掉我自己绑的技术有些差的绷带后,医生皱起了眉头,一边拿起一旁的消毒药水粘了棉花就小心翼翼地替我擦拭,一边碎碎念,【究竟是要怎样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啊……】

【只是摔倒而已。】看着医生转过身拿棉布以及绷带,我提着被拉上一半的制服,淡淡地说着,【不小心摔在火炭上了。】

【你最好是告诉我要怎么样摔才能摔得这么准确!】医生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细心地为我包扎着,【这只是暂时的,等下或者明天早上一定要去医院看看,这可不是小事。】

【嗯。】我这样回应。

待医生走出帘布后,我动作缓慢地把制服的纽扣扣好,下床离开了帘布后,就看见坐在办公椅上的医生正在写着不知道什么,而转头就看见谭柯兼带着担忧的神色走了过来。

【如何?】谭柯兼问。

【医生说一点事情都没有,回家睡觉就好了。】我直接在本人面前撒谎,眼睛丝毫不眨。

然后一个文件夹直接直袭我的脑后,可惜我动作快一步地闪开了,文件夹打在谭柯兼身上。

【谁告诉你要什么事情都没有啊!把我话当耳边风吗?!】医生毛躁了起来,指着我怒骂,接着又指着一脸错愕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谭柯兼,【柯兼同学,我要你立马带她去医院,根本不是她说的那么简单!】

谭柯兼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直视着我。

而我低下头,低低地说,【根本就与你们无关。】

何必要把事情搞大呢,伤口总有一天会痊愈,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只是谭柯兼这次意外地没有发火,只是沉默地拉起我的手,往医务室外走。

身后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医生咒骂着现在年轻人真不会爱惜身体之类的声音。

整个人被塞进了计程车,我看着谭柯兼跟着坐了进来,对着司机直接说了离这里附近最近的诊所名字,然后再也没有说话。

【我……】

【不要说话。】

直接打断我,谭柯兼冷淡地说,【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所以我也只好乖乖闭上嘴巴。

搞什么嘛……

待医生检查出来后,被打了一针消炎针的我默默地坐在医生的办公位前,看着谭柯兼很认真地问了医生许多问题,其中还包括了药的使用量,该吃的以及不该吃的,或是该如何清理以及包扎的。

那时候我在想,比起那几乎没什么见面的父亲,谭柯兼给人的感觉还比较像家人。

【走了。】比起我这个在想着别的事情的人,谭柯兼领着我的一袋子药,率先走在我的面前出了医生的办公室。

默默地跟在谭柯兼身后,我俩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诊所。

【你住校吗?】在等待着计程车的时候,谭柯兼问我。

【我住公寓。】朝他伸出手,我淡淡地说,【药给我,我自己会回去。】

谭柯兼犹豫了一会儿,才把袋子递过来,只不过在我要接来的时候,谭柯兼突然收手,让我补了个空。

【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对方这样要求。

基于我想要快点回公寓的缘故,我快速报了一连串的数字,从对方手里拿走了袋子,上了计程车不留一丝眷恋地离开。

原以为这样就能不再和谭柯兼有任何交集,可惜对方真是烦死了。

一天不知道几封的短讯传来,从提醒换绷带到晚上吃饭,甚至在学院里一早等着我去吃什么鬼营养早餐,真是烦死了。

幸好谭柯兼根本不知道我在公寓里是快速面混着维他命吃的。

【明天是双休,晚上我去你家吧!】

我一放学,谭柯兼那家伙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这样的话。

而我立马拒绝了。

【我应该没和你这样熟吧!】先说自己跟谭柯兼似乎称不上什么关系,我根本不知道对方哪根筋不对才要这样多管闲事。

烦死了。

【多个人会比较方便,我厨艺不错,就这样决定。】似乎也开始懂得如何应付我的谭柯兼没再等我拒绝,直接转身离开。

……额。

然后我就一边祈祷着谭柯兼不会来一边走回自己的公寓了。

只是眼看着天就要暗下来,我还是很担心谭柯兼会来,所以在黄昏时我就出了门,还特别不带手机只带钱包出门。

在快餐店吃了谭柯兼口中所谓的对身体不好的不营养食物,我在天黑下来的时候随便走进一堆混乱到极点的酒吧,把自己埋没在人群中,。

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喝着酒,肚子烧烧的感觉配上疼痛,那还真是有点奇怪的美妙。

谭柯兼发现我不在,应该死心了吧……

所以当我带着这样的念头回去,压根儿没想过谭柯兼竟然还在。

【为什么?】没等对方开口,有些喝醉的我看着谭柯兼怒吼,【为什么你们总是这样!!?!】

不管是母亲也好、白凌刃也好……对自己好的人总会离去。

那么谭柯兼总有一天也会离开。

那为什么还要对自己如此温柔?

手中提着食物袋子的谭柯兼错愕了半晌,才走过来要抓住我的手,可我挥开了他的手,带着哭腔开口,【全部都不要出现就好了!那样到最后谁都不会心痛!!】

【湘景,你醉了。】从我口袋里拿出钥匙,谭柯兼一边挽抚着我一边开门。

整个人倒在沙发上,我有些无力地开口,【要是真的能醉就好了……】

如果醉了,那为什么回忆越来越清晰?

如果醉了,那为什么心痛的感觉还在?

如果真醉了,我希望就这样一醉不醒。

然后后来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只知道醒来的时候脑袋很沉,似乎有块冰凉凉的东西放在额上,全身都觉得好热。

【别动,你发烧了。】随着声音的传来,我一时间不知道对方是谁,挣扎了起来,额头上的东西掉了下来。

然后有人轻柔地抓住了我的手,慢慢地把我按回去,【都说别动了,怎么这么任性……】

任性……对,他总是包容我的任性。

【刃……】我迷糊地叫唤。

之后回应的声音变得遥远,我脑袋沉沉地再度昏睡过去。

我做了个梦。

与白凌刃有关的梦,每一次都是同样的场景,真实得仿佛一切都历历在目。

染血的刀、悲哀的眼睛、吻着我那时候的触感,以及泪水的炽热。

总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微微睁开眼睛,视线有些迷糊,不过还是认得这是我房间内的天花板。

【醒了?喝点水吧!】随着声音传来,我转头就看见这阵子烦死人的家伙就这样坐着床边,手上拿着水杯。

脑袋有些痛,我勉强坐起身子,肚子上的疼痛像一把火在燃烧一样的刺痛,我微微皱眉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了水。

【感觉好点了吗?还是要多一杯。】接过我的空杯子,谭柯兼很显然把自己的存在当成理所当然。

点了点头,我看着对方转过身走出房间,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是下午的时间了,看来还真睡得真久。

【我昨天应该没有做什么失礼的事吧?】因为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事情,所以我有点担心自己会做出什么或说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谭柯兼摇了摇头,脸色看起来有些疲倦地说,【不,你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

是吗……?我心里如释重负了下来。

【如果你觉得好些了,能自己处理事情,我先回去了。】谭柯兼淡淡地这样说完,站起身就走出了房间,态度与先前很显然的不同。

有点不对劲?

掀开被子打算要下床追上去,可是我念头一转又想起了自己根本就与谭柯兼毫无关系,何必要如此呢?

所以我也只有静静地坐在床上,直到门锁被关上的声音传来,我才整个人松懈了下来,倒在床上。

一夜之间就让谭柯兼态度如此大转变,是不是我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

果然不该喝酒的,不管再怎么任性都……不应该的。

学院真的好让人讨厌,要怎么才能更快速念完书直接当警察呢?

「……现在的我是大三的学生,再过几个月就要去实习了。」隐约记得谭柯兼这么说过。

那么,是不是只有迅速跳级过大三就能比别人更快去实习?

就这么想着,我在高二那年成功过了大三考试,在谭柯兼的讶异下以异于常人的速度赶上了最后一批的警校实习生名额。

所以我和谭柯兼的距离只差一个年级而已,我也很相信这种距离很快就会赶上,或是超越。

我一向来都很有自信。

而谭柯兼的态度自从那次我喝醉后,就变得有些淡,看我的时候有点不一样。

……

【直到现在我还是有点无法相信,我竟然能跟你一起毕业。】谭柯兼用着一副感动苍天的模样这样告诉着我。

而我只是冷淡地瞄了一眼对方,从口袋里拿出棒棒糖来咬。

谭柯兼说得没错,我很快就赶上了他的进度,在高三这一年就成功把所有课程都结束了,而明年的夏天,就正式成为一名警察。

【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好好喝一杯?】谭柯兼笑望着我。

或许只是不想扫他的兴,不想在这这么难得有纪念价值的一天让他难过,所以我答应了。

从酒吧里喝完酒出来都已经是凌晨时间,他说带我去海边吹吹风醒醒酒随便看看朝阳,我没反对。

拿着不知哪里捡来的树枝在沙地上写着字,我缩着身子感觉有些冷。

一旁的谭柯兼把大衣脱下丢到我身上,望着海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低声道谢,我拉好大衣,把整个人给缩了进去,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脑袋坏了还是怎么样,怎么就答应谭柯兼来海边。

【景,我一直很犹豫要不要问你……你以前的事。】谭柯兼的声音传来,语气带着淡淡的疑惑以及不确定。

我转头看着对方的侧脸,暗暗地握紧了拳头,似乎知道些什么,却只能这样开口,【那就不要问。】

【可是我想知道。】直视着我的双眼,谭柯兼说得异常认真,【我想知道关于你和白凌刃的事情。】

我先是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冷冷地开口,【你果然还是知道些什么,去调查了。】

谭柯兼苦笑着开口,【谁叫你喝醉了还会认错人……而且我也很在意唯天晓的案子。】

说起唯老师,心里又是一阵痛。

拉紧了大衣,尽量把自己的颤抖以及害怕都缩进去,我并没有回话,只是瞪着沙地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不想说。

如果谭柯兼不提起,或许他们还会像以前一样。

【景,告诉我好不好?】耳边传来谭柯兼略带哀求的语气。

不好。

不好。

一点都不好。

只是心里这样叫器着,嘴巴却不听话地开口了。

【我和白凌刃……】

在其他人还是在父母羽翼下被爱惜、处处保护享受着父母给予的一切时,我和白凌刃这类人早就脱离了父母的羽翼。还未学会飞翔的雏鸟该如何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生存?

在冰冷的街道里挨冻。

在满是繁华的街道里挨饿。

然后用着年少青春的双手,学会了掠夺。

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世界从来不会给你选择,而我们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创造出选择的机会。

人类是自私的,二选一的选择题总是只有一个答案。

比起被掠夺,不如做个掠夺者。

这世界的规则就这么简单,而把这规则复杂化的就是人类本身。

所以那个时候,才会和白凌刃一起讨论出新的家园,新的国度。

收留那些不被他人理解的同伴,家人。

白凌刃本身很厌恶自己的家庭,学校的老师以及同学都是看着他父亲的权力上而毕恭毕敬,同学里更是暗地里流传着白凌刃的成绩好是因为父亲的缘故。

这就是这样的一个世界。

拥有实力的人却因为家庭背景而受牵连,被排挤、被嫌弃。

所以对我们来说,考试根本毫无意义。

因为晓得了答案,所以无需再填下去。

远离那些所谓可笑的精英分子,白凌刃用着最低限度的分数掉到了后面的差班,跟着一班随心所欲毫无目标的小混混一起混日子。

只是只有我晓得,白凌刃根本不喜欢混在里边,因为他本身不是喜欢无事生非的人,只是偶尔想要发泄而已。

所以我和白凌刃才会时常约出来见面,因为我们都理解彼此,就像他知道我根本不需要再上小学的课程,而我也晓得他不喜欢学校和家里的事情。

只是我没想到在我离开后,白凌刃依然继续建立着新国度,而那组织基础竟然就是从方家那里开始。

或许对白凌刃来说,方家就是最理想的新国度。

「景,为什么背叛我?」耳边时常会回荡着白凌刃空洞的声音。

其实我从没想过要背叛白凌刃,或许那个时候我根本不晓得把计划告诉唯老师就是背叛,而在白凌刃的立场来看,那是我的背叛。

而那时候白凌刃问过我是选择唯天晓还是他的时候,我只知道我并没有拒绝白凌刃,也没说过要站在唯老师那边。

【刃,我还太小,等我到能离开的年纪时候,我就会跟你走。】只有国小年纪的我就这样对着刃回答。

只是我自以为地立即白凌刃会明白,所以当白凌刃会叫我和唯老师出来谈谈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对方竟然准备杀了唯老师。

【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唯天晓。】

是吗?

白凌刃,那时候如果你相信,我总有一天会随你离去,只是我们终究还是不理解彼此。

这就是这样的一个世界。

不渴望被理解,不奢望有人听见自己的呐喊。

所以把眼睛蒙上,看不见任何事物。

所以把耳朵闭上,听不见任何声音。

所以把嘴巴关上,说不起任何话语。

然后发现,失去其实也不过如此。

【景,多亏了你,又破多一次案子了!】

加入弥雷警方二年后,我和谭柯兼得以直升成为特助刑警,为数不多的之一的特助刑警,好处也在于下班之后只需把多余的子弹退出交还,然后收着只有一颗子弹的枪支大摇大摆地下班。

当然好处也不止这些,不过对我来说这是唯一的好处。

至少一把枪在身边能让人安心。

【不要说出去庆祝之类的废话,我回家了。】直接推开想要说话的谭柯兼,我有点想要急着回公寓待着的感觉。

听着同队的同伙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知为何我只觉得烦躁,闲下来的感觉让我有点恐惧自己会做出什么,所以想回家。

想快点回去。

那只属于我的空间。

【我送你吧!】似乎也察觉到我的情绪变化,谭柯兼一改先前的语气,双手插在口袋里等着我收拾。

点了点头,带着想要迅速离开这种喧闹地方的心情,我看也没看一眼谭柯兼就往部门外走。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知何时早已习惯跟着我步伐的谭柯兼和我并肩走着,嘴上还说着,【要不去买个晚餐再回去,不要一整天吃快速面。】

一副老妈子一样的语气,从大学开始就从没改变。

从大学……原来已经和谭柯兼认识这么久了。

猛然停下脚步,站在警局大门的我一抬头就看见了谭柯兼疑惑的目光,我淡淡地开口,【一起吃吧,晚餐。】

谭柯兼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搭着我的肩,笑得很愉快。

【那就走吧!】

之后谭柯兼接了苏然的案件。

我自然是知道苏然是谁,只是谭柯兼并不知道我与苏然的关系,应该是说几乎没人晓得。

接过谭柯兼递来的隐秘档案资料夹,我看着上头贴着苏然的照片,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

话说,如果是有感觉才奇怪吧,毕竟我跟苏然之间虽有一丝血缘,但除了那根本什么关系都算不上。

【你对苏然这个人又什么看法?】把整份档案看完后,谭柯兼询问我的意见。

【没有。】我也只有这样回答。

没有。

只是当晓得方涵雅出现在案件的相关者时,我几乎能认定方家绝对参与其中,所以这案子的难度会比以往的来得还要大。只是我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方家就是第三者,所以我也只好把目标锁定在嫌犯身上。

温西哲的动机犯罪十分不明确,不好推测他会犯下什么错误,所以一时间也没办法收集确定性的证据。

【你还真努力呢,景。】观察着温西哲第一夜被关押在审讯室的动向时,谭柯兼边咬着油条边笑说。

【是吗?】我也只有这样淡淡回应,毕竟我手上正在拿着手机玩口袋妖怪游戏,如果这对谭柯兼来说叫作努力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显然是非常无聊的谭柯兼继续开口,【这油条你哪买的?真好吃。】

【星海公寓后方垃圾焚烧厂外的夜档。】

【额……别开这种玩笑嘛!】还真有瞬间恶心到的谭柯兼抱怨了声。

也懒得理对方究竟怎么样的一个想法,我专注地继续手上的游戏。

温西哲会因为大量的安眠药而差点死亡的状况是意料之外,毕竟人都在我们警方的监视之下,会变成这样也只有一个答案。

内鬼,只是不确定是不是方家,不过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

就如谭柯兼说的那样,比起温西哲,方尽染较好猜测,而且对方的脑袋真的好简单,几乎只坚持着一个信念。

哥哥。

这就是方尽染的信念,所以当初温西哲下手伤害方尽染的时候,肯定也考虑过这点才会没刺中要害,要不然以温西哲那一刀就能刺中心脏的手法,恐怕方尽染也无法保命。

只不过我真的没想到方尽染会说和温西哲有血缘关系,那就难怪方尽染会尽全力想要保护自己的哥哥,因为我相信如果只是干哥哥的话,人类的性格是绝对自私的。

究竟对方是要以怎么一个心态去保护一个伤了自己的人,而且还是拼死护卫的那种。

当下,我只觉得方尽染是个被利用的可怜虫,而且还是那种心甘情愿被利用的可怜人,但他确实有个真心以及爱意。

所以当看见谭柯兼再度侮辱方尽染的时候,我真的忍不住一脚踹飞了对方,连自己也意想不到的情绪,或许是从方尽染身上看出了谁的影子也不一定。

谭柯兼找岛秋舞寻求帮助时我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岛秋舞说出的提议我真的认为非常不错,反正都把温西哲给扣押了,绑架带个回去逼供不也不行嘛!

虽是这样说,到最后还是把温西哲给放跑了,谭柯兼的威胁完全不管用,温西哲十分有自信方尽染不会控告自己。

叫住温西哲抛手机给对方也只是为了测试一下对方的反射性动作,没想到温西哲用了左手,明明凶手是个右撇子。

莫非温西哲学会了流畅地运用左手和右手……心里浮现出有点愚蠢的想法。

温西哲还是个非常有趣值得挑战的犯人……

所以我一直坚信着自己可以亲手逮捕对方归案,只不过最后还是让温西哲成功自焚身亡了。

………

…………

或许是说我根本没成功,而是温西哲的计划完美地实现了。

那具焦尸根本不是温西哲,虽然方尽染长得与温西哲很相似,身材高度都差不多,可惜人的脸骨终究还是不一样,所以死的根本不是温西哲。

只是我不能把这个绝望的事实告诉别人,就像当年我拼命了告诉他人杀死唯老师的凶手就是白凌刃,最终还是没人相信,一切都尘埃落定。

J.K先生是方家的人,到现在我才晓得,所以让父亲派多一个眼线过去监视。

只不过每一个回报大多数的事情都毫无意义。

方家的主线很少亲自出面,所以得到的情报不多,只不过警方内有内鬼或是方家安插的眼线都让父亲忧心。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怕父亲身边的哪个高层也会是方家的人,所以我更不能把自己知道的说出去。

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我一直都知道的。

只不过哪怕是有着小小的希望,我还是希望能够让方家的人有个罪名,哪怕只是个擅闯民宅还是什么,这辈子我最恨自己总是无法让方家的人入狱。

我恨方家。

恨他们夺走了我母亲。

恨他们带走了白凌刃。

恨他们让我的父亲整日忙碌日夜憔悴。

很他们让谭柯兼身在目标靶子上随时有着生命危险。

【我会离开的。】

方涵雅的出现我并不意外,只是对方告诉我的消息确确实实让我震惊到,有时候还会觉得世界真小,他妈的不爽之类的话语。

只是做不到。

即使知道母亲是方家的人,知道自己有着方家的血统,我还是做不到去恨自己的母亲,谁叫我是那么地爱她。

只不过还是会心痛。

而且更加慎恨方家。

……

……

但最后还是得离开,不得不离开。

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爱着自己的人,哪怕是终日只会忙于工作忽略孩子的父亲,或是那从大学开始就对自己极好的谭柯兼,一个也不想要失去了。

或许自己就这样消失便好,那样谁也不必受伤害。

就像当初白凌刃……

【呵呵……】望着飞机窗外,我看着远方夕阳西下的天空,那片橙红有些刺伤了我的眼睛。

一个身影坐到了我旁边的座位,自然的是有人,毕竟这是飞机上,所以我也没多留意对方是谁。

只是在对方的声音响起那刻,我的心还是忍不住颤抖了。

【湘景,好久不见。】刃那张白皙的脸孔上刺了个火焰的刺青,看起来挺有混混的样子,他确实是方家的走狗。

压抑着想要呐喊的感觉,我紧握着双拳,指甲深深地刺进了肉里,可是我不在乎,因为眼前的男人让我恐惧。

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的白凌刃笑着,【别这样,好歹我们以后还要相处一辈子。】

【……谁要和你相处一辈子……】我说话的声音连自己听了都在颤抖。

【你和我啊。】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白凌刃在播报后温柔地伸手替我系好安全带,类似宠溺地再度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露出厌恶的眼神瞪着旁人,心里恐惧着。

仍忘不了当初眼前的这人是如何把唯老师给杀死。

而终有一天自己肯定也会死在对方手上。

【我一直都喜欢着你,湘景。】一副闲人无事地翻阅着飞机上提供的杂志,刃淡淡的声音飘了过来,【一直到现在都喜欢着,你不可能不知道。】

白凌刃这人有着很强的占有欲。

我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我已经照方家的话搭飞机离开玄茗不再回来,为什么你们还不放过我?】

然后白凌刃冰凉的手指触碰我的面颊,硬生生地把我的脑袋扳向他的方向,迫使我睁开眼睛看着他那双平静的双眼。

【不是方家不放过你,而是我不想放开你。】这样认真一字一句地告诉着我,刃凑上前在我耳边低语,【我已经脱离了方家、脱离了组织,不要再把我当成方家的白凌刃好吗?】

【你杀了唯老师……】我颤抖着声音。

放开我收回手,刃冷冷地开口,【不要再给我提起唯天晓,那都已经过去了。】

【可那是事实!】我有些激动了起来。

刃用着很冷很冷的眼睛望着我,我看见倒映在他眼里的我竟然是如此地憔悴而害怕,然后刃抬起手轻抚着我的额头,这是他以往总是喜欢做出的动作。

【很痛吧?】他问着。

【?】我不明白。

【大学时期那些蠢女人对你做的事情,很痛对不对?】

【你知道?】

【我一直都在看着你,从来没有移开视线。呐,湘景……】

【后来怎么样了?】

直接打断他的话,我简直无法想象明惠她们的下场,毕竟那次之后我就迅速跳级,印象中明惠那群人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连任何风声都没有她们的消息。

白凌刃勾起好看的笑容,手上轻抚我额头的动作持续,不知为何我恶寒了下。

【稍微警告了她们一下,结果她们却这么识趣地退学了。】

【……】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的白凌刃似乎还是白凌刃,可似乎又不是白凌刃。

原本轻抚我额头的手突然按着我的脑袋,我有些错愕地看着白凌刃解开安全带凑过来,亲吻着我的嘴角低低地开口,【让我们有个新的开始好不好?】

我看着白凌刃,平静地看着白凌刃。

对方的语气就像当初初次相遇的时候一样,只不过我明白,他已经不是那时候的白凌刃。

【嗯。】

或许当初对白凌刃的感觉不是单单的依赖,而是想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念头。

看着白凌刃露出开心的笑,我闭上了眼睛。

这世界需要谎言。

所以把眼睛蒙上,看不见任何事物。

所以把耳朵闭上,听不见任何声音。

所以把嘴巴关上,说不起任何话语。

欲使人丑恶,一切源之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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